Babel杂志主编谈全球语境

作者：杰西·安德森（Jesse Anderson）

弗朗斯·拉伊特（Frans De Laet）先生自2014年以来一直担任世界上历史最为悠久的翻译杂志Babel的主编。该杂志自1955年创刊以来一直享誉世界，它的创刊人皮埃尔-弗朗索瓦·伽伊叶(Pierre-François Caillé)也是国际翻译工作者联合会（FIT）的创始人。弗朗斯·拉伊特先生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曾任教于比利时布鲁塞尔高级翻译学院，担任国际翻译工作者联合会秘书长。他初识Babel杂志是通过其老友、该杂志前主编勒内·哈瑟琳（René Haeseryn）。Babel杂志在语言界享有崇高的威望，并计划在2017年将目前的季刊进升为双月刊。

在西安举行的第八届亚太翻译论坛期间，我们于6月18日对弗朗斯·拉伊特先生进行了采访，他介绍了Babel杂志的基本情况，并对中国口笔译教育的发展以及英语在全球的普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Babel杂志的读者群都有哪些？

Babel是一份学术和科学杂志。创刊初期，杂志的内容包括两部分，即学术部分和新词典、新数据库评论部分，此外还有一些为专业口笔译员、术语学家提供的信息资料。1982年，国际翻译者工作联合会（FIT）决定创建一份针对口笔译员的独家通讯刊物，因此，词典和数据库评论部分便从Babel杂志转移到了FIT报纸，而Babel杂志从此便将更多篇张留给了科研部分。因此，自1982以来Babel杂志更加学术化。

是什么让Babel不同于其他翻译期刊？

现如今各种信息刊物数不胜数，我们当然不是唯一的一家，而且每家杂志都有自己的使命。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期刊真正的目标是出版最高学术质量的论文，而这些投稿均来自德高望重的全球知名人士。但这不是Babel的使命。Babel由国际翻译工作者联合会（FIT）创刊，FIT成员来自包括非洲、南美洲、蒙古在内的世界各地。Babel的使命是倾听人们的呼声，从Babel杂志里你可以阅读到出自他们的文章。当然，必须有一个质量底线，杂志投稿不应该是报纸类的投稿，我们不会发布一则轶事。文章必须有一个学术背景。当然，口笔译质量标准是不同的。但是，如果文章写得很棒，主题明确且表述清晰，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这类投稿。因为文章有趣，我们便可以从中看出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这是FIT的使命之一。除了来自知名学者的高质量论文外，我们也发表来自那些不太知名的口笔译协会的论文，向世界展示这些地方正在发生的事。这一做法获得好评，因为有些学者正在寻找这类信息，而在最高水平的期刊上他们无法找到。这也有助于扩大我们期刊的影响力，因为我们不害怕包容别人不能接受的东西。

Babel的投稿人都有哪些？

一般情况下，投稿人大多数是学者。我们有很多博士生，他们希望在国际期刊上发表他们的第一篇论文。多数情况下，他们当中几乎95%以上的人需要论文指导，因为作为博士生，他们仍然处于学习环境。因此，我们随时为他们提供帮助，而且我们很乐意这样做，我们为这些人给我们投稿而感到高兴和自豪。我认为这是我们的任务之一。我们也有一些专业翻译人员，多数是文学翻译，他们探讨翻译界存在的问题，比如“我忠实于原文吗？我应该忠实于我的目标读者吗？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我为什么选择那个？”然后进行分析。这非常有趣。

好的译者有什么共同点？

对于大多数翻译来说，无论是技术翻译、法律翻译、医学翻译、法庭翻译、还是金融翻译等，他们靠的都是技能，因为技能是相同的。它是理解原文的一种方法，是一种分析技巧，是将一篇文章从一种语言转换成另外一种语言去描述的一门艺术；要理解原文，不要抠字眼，不要一有不懂的生词就查字典。我的一位老师曾经说过，当你伸手去够橱柜顶端的巧克力而却够不着时，字典是最佳选择。这时候拿几本字典摞起来，踩在上面，你便会够到巧克力。这个形容有点夸张，但它表达的意思是不要一味地抠字眼。先理解出原文的大致意思，然后将这个大致意思加上画面、影像、音乐和手语等去想象，在这些图像和音乐片段的基础上，重写你的译文。这是基本的分析技巧，也就是说你不是在逐字逐句地翻译，更不是字对字地翻译。在文学翻译中，你需要加入一个元素，就是写作。文学翻译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作者或作家。他本身就是位艺术家。我认为，再好的技术翻译也翻译不了文学作品，但是一个好的文学翻译如果对技术领域感兴趣的话，还是可以干好技术翻译这个活的。

你对中国的笔译和口译现状怎么看？

在中国，10年间已经有超过200个笔译和口译项目。但它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不进行一些市场调查呢？拿西安做例子，这是个旅游中心，飞机满载游客到这里参观兵马俑和其他有趣的东西。这里六所大学都有翻译硕士专业，但为什么没有一所大学专注于旅游口笔译的培养呢？如果你有这么多翻译硕士培训项目，为什么不试着专注于一种当地可能会感兴趣的方向，这样你的学生、你的研究生，可以至少有希望能够深入研究这个特定的领域。

我在中国有联络的学生，他们都是研究生项目或翻译研究生项目的学生，他们对英语掌握程度都不错，甚至相当不错。因为项目的入学程序是难以置信的严苛。比如，我拿北京外国语大学做例子，他们会有2000到3000候选人。首先他们会根据候选人的作品为基础来筛选，然后他们会去参加全国考试，然后再通过口语考试，最后仅入选200人。他们的语言水平非常高。我可以用德语和我的学生交谈，感觉就像在德国的家里一样。我可以用法语和我的学生交谈，感觉我到了法国一样。我可以用英语和他们交谈，就像我现在用英语和你交流一样。有时他们英语的表达比我还好。这些学生有动力，他们被父母驱动，努力学习，他们的水平比我们欧洲的学生高。

你对英语目前在全球的主导地位怎么看？

英语国家的人对发生在他们语言上的事并非很高兴。在欧盟，英语口笔译员必须要和那些非英语国家的人写的或说的英语打交道，有时他们并不能理解写的或说的究竟是什么。当荷兰成为欧盟的轮值主席国时，荷兰首相在一次全体大会上说，“我不想把我的头发分成两半。”英语口译者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时一片寂静。只有荷兰口译员知道首相说的是他不想争吵。对那些母语不是英语却要用英语交谈和写作的人来说，这是同样的问题。那些报告必须要由英语母语者修订后才能正式发布出去。真是灾难性的事情。而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世界上还有瑞式英语，法式英语，丹式英语，我觉得我如果是一个英语母语者话，我不会为我的母语骄傲，也不会为我的语言身份和语言文化骄傲。我觉得当我听到别人这样说英语时，我不会开心。

你认为有任何语言的重要性可能被低估吗？

不再有了吧，但汉语曾被低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当然每个人都想和中国做生意，这是第一点。每个国家都想出口商品到中国，因为他们觉得这里有巨大的市场。那一年我把中文教育引入我的学院后，学中文的人变成了最大的一群。 你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大学开设了中文课，而且中学也开设了课程。当然，改变需要时间。在17世纪，什么语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语言？荷兰语！是荷兰语！当时世界上说荷兰语的人比说英语的人多。所以，改变需要时间。在接下来10年里，中文并不会成为世界上最流行的语言，但你可以看到对这门语言持续增长的兴趣。

当前，我们对中国感兴趣是因为经济原因。你要知道，在30年前，——我不知道美国是什么情况——但如果30年前你说你要去中国过暑假，别人会说：你去中国干嘛？那是个如此神秘的国度，有黑色的湖泊和黑色的树，有蛇有老虎，还有奇怪的房子。你去中国想寻找什么？很神秘，而神秘是我们都不想要的。但现在人们却很有兴趣发现中国。到中国旅游的人数已经显著增长，中国出国旅游的人数也在增长。许多中国人去外国玩，到美国，到英国，到整个欧洲，这是很棒的事情。

你认为语言的重要性，大部分原因是基于经济因素吗？

语言在各个层面都很重要，但当然，不是所有的层面在社会上都同样重要。我要说的是，政治层面和我们熟悉的层面不一样。如果我们想要做朋友，我们就要试着互相理解。语言的质量，在这时，就没有我们可以交流和建立互相理解这种需求来得重要。在政治层面，如果你使用了错误的辞令——比如在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中，他们分别称浩劫为Shoah和Holocaust——如果你在辞令术语上犯了错，那就等于在宣战。每个层面的重要性都不同。在现在这个时候，从经济层面上讲，我认为许多国家，在想要和中国接触的过程中，都在语言沟通领域做出了很大的妥协让步。而中国同样也做出了很多妥协。但如果你想建立一个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那抛开中间人直接互相联系的时刻就应该到来。你必须直接互相理解对方。（翻译：李京荣 张锐）